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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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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年前的鸡蛋远比现在贵重。那时在农村,在我的家乡,几乎全靠拿鸡蛋换钱,支付日常的生活开支。鸡蛋被自家人食用,据我所知只有三种情况:一是小孩儿过生日,给孩子煮一个吃,以为庆贺(更确切地说只是“纪念”);二是尊贵的客人到家了,奉上一碗鸡蛋茶,也就大人五六个、小孩三四个吧;三就是哪家的媳妇坐月子,每天给月子婆娘打鸡蛋茶喝,补身子。那是喜事,亲戚邻居要送礼庆祝的。在我们家乡,专称这种送礼叫“送米面”:一般是送一提兜白面,面上坐一层抹红的鸡蛋,呈球面形,鸡蛋上用红色为主色调的毛巾覆盖——提兜是专供“送米面”的用具,用去皮的光滑的细树枝条编成,平底,圆形广口,周身圆周周的,在我的家乡,大约平均五七家备一个,谁家有事了,彼此借着用。据母亲说“送米面”一般的关系,鸡蛋是送26个或36个;哪家经济特别困难的,就送16个;46个56个算是厚礼;60个就是大礼了。母亲还说,谁家富有,日子过的好,媳妇地位高,坐月子吃鸡蛋多是重要的评价标准之一。能吃180个以上的,日常闲聊时,就会说出来炫耀。

    初一那年,我们班分到里一位美丽可亲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安老师。下学期开学不久,安老师请了产假。一周后,我们通过安老师的邻居得到消息,她生了个漂亮的女儿。但又听说安老师的婆婆重男轻女,对安老师特不好,甚至连鸡蛋都不让她吃。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都变得郁郁寡欢了。在我们眼中,安老师是像仙女一样美丽善良的人儿。毫无疑问,她的婆婆便是老巫婆一样可恶了。

    终于在一节课结束后,班长张大帅走上讲台,极富感情地说,我们的安老师在家吃不上鸡蛋,一定很难过,她提议我们每个人从家里拿几个鸡蛋来,派个代表给老师送去。果子提议,再在提兜里放一张红纸,写上:“亲爱的安老师,听说你婆婆不给你鸡蛋吃,我们给你吃!”大家顿时齐呼“好!”再上学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变得小心翼翼,一路上呵护着书包里的鸡蛋。我悄悄地问同路的叶子“你怎么跟家里人说的?”她狡黠地笑了笑:“我谁也没说,偷拿了两个。”我真佩服她,我不敢。妈妈对家里鸡蛋的个数,像知道她有几个孩子一样准确。我不好意思告诉叶子我只拿了一个。而我为了这个鸡蛋,跟在家里那只老母鸡屁股后寸步不离,不知祈祷了多少次。

    到了学校,我们把鸡蛋交给了班长,他认真数了数,兴奋地大叫:“呀,竟凑足了46个!”(我们班有20多个人)果子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红纸,给鸡蛋抹颜色。一切准备就绪,我们每个人的心里像喝了蜜一样。

    经过反复讨论和论证,最后还是决定让大胆泼辣的果子作代表,给安老师家当面送去。

    结局却让我们有些失望,大言不惭立下军令状保证完成任务的果子,到了安老师家门口,竟胆怯地徘徊犹豫起来。最后竟把一书包鸡蛋放在老师家敞开的大门里,一步也没敢多跨,就一溜烟地回来了。

    后来安老师休完产假回来,在班上笑着说:“我的傻孩子们,不是人家不给我吃鸡蛋,是我不爱吃。”看着我们一张张疑惑的脸,她又补充了两个字“真的!”便笑了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事隔十多年了,我仍记得我们给老师“送米面”时的“大义凛然”和“义无返顾”还有安老师那美丽脸上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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