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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大,但是很温馨。三圣乡那边的小酒馆她现在是股东之一……

    我们谈话的间隙,偶尔还能闻见若隐若现的叶子味儿。那是一种你想跳进里面洗个澡的味道。我听到王继阳说的频率最高的词,依然是前女友。他还唱了我很喜欢的被很多人唱过的《鸿雁》。

    那天离开小酒馆之后,我在回家路上吃了一碗凉面。不小心把辣椒溅到了眼睛里,难受死了。可是,我又真的开心死了。

    小酒馆十八周年生日庆祝酒会那天。唐姐站在台上说,小酒馆将在五月的时候,在万象城新开一个更大的小酒馆音乐空间。

    寒假结束,嘉琪和王昊回来那天,我们在他家席地而坐聊了很久,还有娄思雨。我们几个聊天的范围,从“公元前九千年,耶稣还没有诞生,伏羲就已经制定了三纲五常确立了一夫一妻制,这是什么概念”,到“中国这个地方,就像环境一样,不敞亮,人和人之间也是”“只有中国人才会关心别人是来自哪个国家的”,再到“乌鲁木齐机场是最*的,过安检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脱衣服脱裤子,穿衣服系皮带”“春秋航空三百四十块竟然能买到头等舱”“海南航空的飞机上竟然有特意放琴的地方,和琴一样的形状,可以直接把琴嵌进去”。

    当我渐渐意识到在持续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对嘉琪的期待,不仅止于好朋友的时候,这种不知不觉的突变让我感到痛苦。

    就好像是那种感觉,被蒙着眼睛抛弃在一条宽阔的大路上。睁开眼发现没有路灯,没有月光,没有一切可以照亮前方的路。或许周围是金黄麦田,或许是废弃的楼房和倒塌的瓦砾,但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被恐惧驱使着独自奔跑,直到看见光,直到看见周围的一切,看到我自己所处的位置。只是我看不到。

    我会在喝到一半的椰汁忽然洒到地上的时候,差点儿走神把沐浴露当成洗面奶往脸上抹,把洗面奶当成牙膏往牙刷上挤的时候,想到他。

    有一次,王昊靠在嘉琪房间的墙上,双腿平放在地板上,仰着头闭着眼面朝天花板。我在他旁边敲着键盘整理从前的日记。嘉琪在我旁边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半裸上身弹琴,背对着我和王昊,边弹边小声哼唱。夏天的晚上格外安静,我手指敲键盘的声音和嘉琪的弹唱声显得格外清晰。整个房间好像处在一个被隔绝的状态,只有我们三个,又像只有我们两个。我时不时望向嘉琪的背影,他面对着阳台以及楼下闪着路灯和偶尔有车经过的夜晚,真像一幅画。

    一个大风天,我们喝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好像能把整个胃冻成冰山的冰啤酒,靠在地毯上听Sleep Dealer,嘉琪从大一下学期就开始听Sleep Dealer了,第一次听Shadows of the Past的时候,整个人泡在浴缸里,戴着耳机音乐开到最大声,到了2分零3秒时突如其来的爆炸一样的*,全然是大军压境,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整个人像被击中一样燃烧起来。后摇对我来说,象征了一切未知的突如其来,一切迷幻的想象之地,它能让我飞上天也能让我沉到海里。

    ……

    我告诉了王昊两件事。

    上学期期末的时候江湖救急帮朋友写剧本,下午六点钟交,朋友下午四点把我叫到工作室,说这是一个命题剧本,主题是旅行和爱情。我边吃薯片边听Explosions in the sky,一晃就过了一小时,用剩下一小时写了剧本大纲,故事大致讲的是一对大学情侣,男生一直许诺女生来一场两个人的旅行但因现实琐碎一直没有兑现,女生一气之下独自拖着行李来到了彩云之南,在独自旅行中明白了感情和相处的意义。我总觉得无论是剧本还是小说,架构故事的难度倒是其次,最让人绞尽脑汁的是给每一个人想名字。为了节约时间和脑细胞,索性女主角叫张嘉琪,男主角叫王浩。那时候剧本名字叫《夏天》,还选了一首施颖的《夏天》来做配乐。结果导演后来把名字改成了《走吧,张嘉琪》。这个最后我们都已经没有力气没有心思再去精心修改的片子,竟然在几天前的一个比赛里拿了二等奖……

    王昊听完反应强烈:“什么!老子的名誉啊!”

    我说,怕什么,反正女生是张嘉琪又不是你,而且“昊”还写错了,写了“浩”,没人知道是你,放心。

    “这倒也是。说第二件事吧。”

    想到这件事我就开始激动地不停打感叹号。

    “大概是三月中旬的时候,我在逛超市的时候发现一盒很特别的曲奇,盒子看上去有点像小王子那种感觉,当时觉得嘉琪应该也喜欢,就买了。拍下来发给他看,他也喜欢。”

    “他还提起过那个曲奇。后来一直惦记着,可是就没下文了。”

    “还好我没给他啊!那个我一直放在家里忘记拆了,昨天拆开,里面掉出来一张卡片。”我把那张贺卡一样的用繁体字写的卡片给王昊看。戏谑地说,这才是布列松说的决定性瞬间啊,还好没耐不住性子去给他。

    卡片上的字是这样的——

    亲爱的,你也在想我吗?

    是,一定是。

    我有听到你借风带来对我思念的呼唤。

    来自你心里的风,

    吹进我的血液,流入我爱恋你的心。

    激起我对你更加的思念。

    亲爱的,

    亲爱的我真的,好想你。

    有那么一颗,爱恋你的心,

    在我耳朵身体里跳动,

    直到永远,

    永远。

    五月底,小酒馆音乐空间正式开幕。我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个还是第三个乐队在演了,刚要进去,有人在背后拍我肩膀,转过头一看,是唐姐,她穿着棕色像是麻布料子的裙子,我们说着好久不见,她告诉我进门的时候往里走就是了,那个位置看演出很不错,而且比较空旷。“我还有个采访,我得赶紧过去了,好好玩啊。”不免再次感叹,有些人,真的是永远年轻。

    辅导员又在毕业生群里催着交毕业生工作证明了,也是在这个时候,嘉琪有了女朋友。

    嘉琪终于有了女朋友。王昊和娄思雨都说,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过,嘉琪谈恋爱的状态会是这样,俨然一副“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的热烈和无畏,整个人也变得更加轻松有趣了,大家都更喜欢他现在的状态。

    娄思雨和他女朋友一起开了一个猫咪寄养旅社。有一次我们三个一起吃烤鱼,从乐队现状,猫社里那些“故事完全可以写一本书了”的性格各异的猫,说到目前国内极其不完善的动物保护法,说到他奶奶出国玩差点儿走丢了,还有两百米就走到另一个国家了,而他奶奶并没有那个国家的护照。回国之后给他带了一个班卓琴的冰箱贴,还有一包士力架。娄思雨告诉她,这个在咱们楼下的7-11就能买到啊……

    毕业之后我来到了北京。来北京的第一个冬天,嘉琪、王昊、娄思雨,还有他们千辛万苦找到的贝斯手刘杰禹,来北京参加一个乐队大赛。

    我们在鼓楼东大街吃了零点牛肉抄手,大份抄手的分量有点足,肉放得也很多,每个人都觉得“太扎实了”。走在小胡同里,街边忽然飘来一阵叶子味儿,我们都在寻找这是从哪儿来的,结果是路边一家药店在烧艾草。

    我们沿着方家胡同走,在里面穿来穿去,滑着滑板的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先后从我们旁边路过,我们给他们让出了位置。随后走到五道营胡同。我喜欢走在胡同里的这种迷宫一样的空间穿梭感。

    快走到五道营胡同口的时候,隐约听见背后有人叫我,小瓷,小瓷。往后望了望,没有看到人,以为我是幻听了,就又转过身继续走。结果小尧追了上来,说,还真是你。小尧是我在北京很好的朋友,认识时间有一年多了。那天他正好过来画画。我一瞬间愣在那里,偌大的北京城,竟然会在离我们住的地方都不算近的小胡同里不期而遇。

    我对他说,这都是我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明天有时间来看他们演出呗。小尧说好。于是第二天,他就成了他们的脑残粉,并且自费买了去看决赛的机票。这让我们都特别感动。

    乐队名字叫离群的夏鸟,取自泰戈尔的诗: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

    而我总觉得,他们的音乐也适合用周梦蝶的诗形容:这里封藏着诗与美。

    演出前,我和刘杰禹在北二外食堂二楼的川菜馆打包了毛血旺、肺片、果仁菠菜、番茄炒蛋回去。他们说,嘉琪少吃点,饱吹饿唱,晓得不?在北二外第一教学楼二楼的楼梯间里,我们站着吃饭,坐台阶上喝酒,聊各自的现状。

    最后他们拿了那个比赛北京赛区的冠军。与其他三个有着足够舞台经验和主场优势的乐队相比,这只是他们第三次演出。第一次是今年六月在重庆坚果俱乐部的成渝乐队联合专场,第二次在川音新都校区小音乐厅。这让我感到惊喜又感动。

    学校小音乐厅的那场演出我也在,和朋友一起去看,结束后我们一起去后街吃钵钵鸡,吃到一半,BB田他们背着琴,浩浩荡荡一群人也来了,我们一起喝了酒。

    BB田叫樊田津融,我们叫他樊田。是11乐队的吉他手,前任队长,也是很多姑娘的微博共同好友,所有人的男神。他曾经因为一个在学校门口见义勇为的优秀事迹被歌颂了很久,几乎每场演出,主持人都会把这件事单独拿出来夸他一次。

    还有王雨龙,器乐系的这帮朋友,我最先认识的其实是王雨龙,11乐队的键盘手。大一时他组了一个乐队叫贪图,那时候他也比现在瘦很多。他的口头禅是“谢谢”和“开心就好”。有一次刚开学的时候,我们等嘉琪晚上回学校一起喝酒吃宵夜,结果飞机晚点晚到离谱,嘉琪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在等嘉琪的时候,我们一起走到对面的石油大学,路上我吃了三个烤玉米。

    那天酒桌上的BB田,似乎不太像平时那个我们在朋友圈里集体调戏的大众吐槽对象,真的像一个谆谆教诲的学长,真诚地对着对面一排学弟说,大家这么挺我,真的多亏了在座的他们几个,都是他们在背后一直挺我,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嘉琪,王昊,王雨龙。我最佩服嘉琪他们的一点就是,他们可以静下心来沉淀,他们沉淀创作了两年,没有出来演一场,今天只是他们第二次演,今天台上的效果和台下的反应大家都看到了。他们就是安心创作,在家看书,看电影,学习,我们从来不出来像这样喝酒,都是在他们家聚,在他们家交流,喝酒,聊天。

    我在一旁,默默地点头。

    嘉琪原来是11乐队的吉他手。2014年10月3日,成都东郊记忆AMC音乐节,那是11乐队第一次在音乐节演出。那天恰好是嘉琪生日。两天之前,BB田就给我打电话说,组织有个任务要交给我,演出的时候上台给嘉琪送蛋糕,不许提前告诉他。我爽快地说好。虽然这似乎是一个老套的剧情,但是真的会让经历的人感觉惊喜和难忘。

    北京那场比赛结束后我们去传媒大学北门附近的重庆老火锅吃了宵夜。那天我穿了一条橘红色条纹古着连衣裙,里面的白衬衫露出两个小三角形的领子。外面是棕色开衫长外套,没穿打底裤,光腿走在北京深夜不知道零下几度的街上,嘉琪说简直就是两个火腿在保鲜。我们聊天,喝酒,玩运动员、七的倍数、007、抢数字的游戏,仿佛在成都。他们都很喜欢小尧的画,有种余味十足的抽象感,以及某种意识上的象征性,这也像极了他们的音乐气质。

    回到酒店,刘杰禹教大家说了几句彝语,“卡莎莎”是“谢谢”的意思,“芝麻给你”类似于“吉祥如意”的意思。娄思雨也告诉我们,维吾尔语里的“撒浪”和“啊浪死给”分别是“傻逼”和“我日你妈”的意思。

    第二天一觉醒来,北京下了2015年的第一场雪。

    第二天早上,他们回成都。

    我还是经常想起我们在成都看的那些演出,还有那些在小酒馆度过的晚上。听完Maybe She Will,我们都有了一种“还好今天来了”的感觉。低苦艾《花草树木》巡演时,说《小花花》献给所有热爱摇滚乐的姑娘。站在我前面的两个把头甩得东倒西歪,好像再多甩一下就能连根拔起被甩断的姑娘听了之后重重地点头。据说MONO演出特点之一便是极端准时,无暖场,不安可。但是在东郊记忆MINILIVE,整整晚了半小时。遇见刚看完演出出门就被撞死的姑娘这种事,没有在我身边发生过。我倒是见过一个同是乐手的男生,演出刚开始就趴在小酒馆舞台前音响上不停前后甩头,然后像中枪一下倒下去,毫无防备地倒在我面前,被人抬走。

    乐手是这样的一群人吧,把格林威治村当成传说和向往,即便知道伍德斯托克泥浆里裹着被子拥抱的情侣并非嬉皮士,依然把海报高挂在卧室墙上,津津乐道他们相守终生的爱情。读《在路上》《流行音乐和毒品的历史》、朱光潜的《谈读书》、乔治·奥威尔的反乌托邦三部曲,在干净的大阳台上折纸飞机往窗外扔研究着空气动力学,喝酒,养狗,自然醒,穿拖鞋下楼买包子。

    记得曾经有人说,当中国所有的青年都在玩乐器,死飞,滑板,玩车,跑酷,绘画,文身,街舞,骑着哈雷穿梭在大街小巷,耳机里满是咆哮的摇滚乐却又安静地等着红绿灯,邋遢不堪却仍然拿着早已熄灭的烟头,文着花臂扶老人过马路的时候,这个国家才算真正强大起来了。

    我只觉得,一切都是生活,大厦尚未崩塌,前有通路,后有归途。所以,最好是唱一首歌,“如果没有成都,我在哪里还爱你”。

    2016年初,泰国后摇乐队Inspirative在万象城的小酒馆音乐空间演出,离群的夏鸟作为嘉宾乐队开场。我发着烧去给他们录现场视频。巧的是,每场演出,嘉琪穿的都是他那双穿了七年的匡威鞋。

    娄思雨和女朋友关系一直很好,曾经他说过,要把婚礼办成一场演出,一个好朋友们的狂欢节。可以不要礼金,现场演出只收门票钱。那时候还没有女朋友的嘉琪说,我也要,我先结。我笑了笑,说,你和谁结?嘉琪说,我不管,我就要先结。

    王昊还是热爱摄影和艺术,但也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乐队上。

    演出回来的路上,我问嘉琪,你知不知道上个月底,格林镇解散了。他说不知道。

    聚散离合都不可预测。有时候,同路就已经是一种幸运。我知道我们也一定会殊途同归。

    我最爱的一本书,一直都是《只是孩子》。我喜欢Patti Smith和她的罗伯特,这个故事里最动人的部分,正如译者所说:“即便没有切身走在这条路上,你也一样能够感受,这个故事里,真正让你难以释怀的,其实是那份无可代受的哀乐和不可得的聚散。”

    Patti告诉那些对罗伯特如饥似渴的男人和女人,“爱他的作品”是走进他内心的唯一方法。而唯一真正领会这一点的,有能力全然爱上他作品的人,也将是要成为他的恋人、赞助人和终生朋友的那个人。只是,没有多少人真正听得进去,真正做得到。罗伯特去世之前问Patti会不会把他们的故事写出来,Patti问他,你想让我写吗?罗伯特说:你一定要写,只有你能写。

    我也一定要写,即便这并不是结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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