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

啥儿，茂响便暗地沾沾自喜，心胆也逐渐大了起，每天都要厮混着王工喝上几两小酒。

    茂响见洋行进到办公室，就说道，洋行，你快帮帮我吧！王工的棋艺太强，我都输了一下午哩，一盘也能赢。

    洋行凑上去两边观看，几眼，就瞅出了其中的门道儿，他不得不叹服茂响的圆滑和哄弄王工的手段，其实，茂响的排兵布阵很是高明，营长以下的官儿后面，都跟着军长司令的干活儿，后面有炸弹伺候着，地雷和军棋周围，又有师一级的重兵猛将看护着，工兵则跃跃欲试地潜伏在进退自如的通道旁，若是凭着实本事厮杀，王工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茂响偏偏就能装傻充愣地让王工赢棋，还不会露出丝毫有意让棋的破绽，哄得心无芜杂的知识分子王工喜笑颜开，自鸣得意。

    洋行也不点破茂响的拙劣伎俩，由着他糊弄着王工玩耍，看了一阵子，洋行觉得甚是趣，他把车锁在了厂区内的停车场上，赶回家去吃晚饭了。

    豁牙子和香草正忙着在锅屋里炒菜做饭，浓浓的蒸气从屋子里冒出，渐渐消散在院内有些清凉的空气里，堂屋里，银行回了，正与振富坐在地八仙桌旁，边喝茶，边拉呱，俩人的交谈似乎不太顺利，银行委屈着脸，不停地用手指擦抹着茶碗边沿上的茶垢，振富则拉长了老脸，眼盯着银行，似在教训他。

    见洋行从外面回了，振富总结性地说道，这有啥儿，你一个人承包，不是更好么，有钱自个儿赚，有福自家享，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嫌脑壳儿被砸疼咧，犯病了不是，再说，你也不用愁哦，我多往你那儿跑几趟，帮衬着你，还有啥儿犯难的，

    洋行问道，咋啦！哥叫人打了么。

    振富忙说，啥儿，谁敢打你哥呀，他现今儿叫承包饭店的事喜昏了头，还惦记着四方份儿呢？人家镇领导就是看中了你哥，才叫他一个人挑头儿承包的，你哥得了便宜，还不知买好儿，非要再把四方拉进，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菩萨什么官儿呀，想咋样就咋样么。

    洋行道，这是好事，自己干事，比跟人合伙强，挣仨花仨，挣俩花俩，省得日后起急慌。

    振富忙接茬儿道，你听听，你弟都这样讲，你还有啥儿不安心的。

    银行不再吱声，从表情上看，似乎仍然有了却心中的别扭心思。

    这时，豁牙子端着碗盘进到屋里，边摆放碗筷边对洋行道，今上午挂儿回家，想跟你提门亲事，是胡家村的，家境好，人也长得好，见着你，我敢应承，你是咋想的。

    洋行笑道，我还想过要成家呢？等把买车的贷款还上了，再寻思这事吧！

    豁牙子回道，还等呀，都二十四、五的年纪咧，赶往常，你得打一辈子光棍儿啦！比你小的京儿和人民都要抱娃崽儿哩，你还不撒急么。

    振富也随和道，是哦，是哦，早该到了说亲成家的时辰哩，村里的女娃儿们，你都看不上眼，你到底想要找个啥样的呀。

    洋行回道，我的事，你们就甭管了，管好自己的事体就行哦。

    见洋行又是此话，振富老两口子跟往常一样，不敢再数落纠缠他，他俩都知道，就洋行的火烈脾性，再讲说多了，肯定有个好结局，这样的事，他俩已经领教过多次了。

    对于洋行的亲事，振富老两口子少操心上急，早在几年前，特别是看到比洋行小好几岁的娃崽儿都开始娶妻生子了，俩人就日夜焦心得要命，四处托人给他说媒定实脚，都让洋行一嘴掘了，洋行似乎对此事不太上紧，整日只忙着算计如何找挣钱的门路，反而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不急不燥的，越是这样，振富老两口子越是暗自焦急上火，却又干撒急有法子，香草虽是生了个娃儿，却是个女娃儿，不很随俩人的心意，再要想生个孙子，还得等上几年，才够计划生育的政策杠杠儿，老两口子就着急，一门心思地想给洋行娶进门媳妇，尽快给老李家生个孙子抱上，而且，洋行的确也到了娶亲生子的年龄了，再不赶紧娶亲，不仅孙子有指望，恐怕连媳妇都难找了，但是，洋行的脑壳儿里就是少了这根弦。

    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急也用，每到老两口子说急了，洋行便摔筷子撞碗地不愿意听，情急处，他还大发雷霆，嫌他俩只知道娶儿媳抱孙子，就不想想日后咋样养活，俩人心下委屈地道，咋养活，俺们当年穷得吃了上顿下顿的，不也照样养活了这一大家子人么，想归想，却又不敢说到洋行的当面上，怕惹毛了这个愣小子。

    一家人各怀心思地吃过了晚饭，香草抱着娃崽儿回了自家院落，银行勉强磨蹭了一会儿，也急急地回家去了，

    洋行回到自己屋子里，琢磨着饭前爹和哥说话的情景，老是安不下心，他径直到了银行家，问银行道，今晚都跟爹讲了些啥儿呢？好像有事哦。

    银行闷坐了半晌儿，才说道，这次饭店承包，光有我的份儿，独独有四方哥的事，我心里好生过意不去，就是觉得对不住四方哥。

    洋行问道，是不是爹从中使了啥点子，有意把四方给甩了。

    银行瓮声瓮气地回道，我不知哩，是爹暗中使了手脚么，我不信呢？真要是这样的话，今后，我还咋有脸面去见四方哥，不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么。

    洋行也是半晌儿吱声。

    闷闷地坐了一阵子，哥俩先前都很少说贴己话，现时也有啥话可讲，洋行起身回了自己屋子，琢磨着明天自己身上的一摊子事体。

    此时，天已大黑了，香草见洋行走了，忙不迭地关上了大门，又哄着娃崽儿尽快睡着了，她轻声宽慰银行道，你也不用焦心不安哦，等瞅个空儿，偷偷跟四方哥讲说开了，这承包的事，也不怪你，是镇领导的意思呀，要是他还想加入进，咱就叫他加入呗，还跟以往那样合伙经营，想，他也不会见怪你呀。

    香草的话，似乎给银行开了心窍，他说道，你讲得对哩，咱就这么办，赶明儿一大早，我就去找他，把话讲明了，也好叫他放心。

    香草见银行心事放下了，很是高兴，她道，看你今晚儿也吃好饭，我再生火给你制个小菜，喝杯酒去去乏儿吧！

    银行点头道，好哩，好哩，你也陪我喝杯呀。

    香草进到锅屋里，生起了火，她把银行从饭店里捎回预备给自己吃的菜温热了，又切了盘猪头肉，端进堂屋里，银行打开了一瓶酒，倒进两个碗里，就让香草坐下陪自己喝酒，香草吓道，我哪儿喝过酒，闻到酒味儿就上头呢？

    银行不依，非要让她喝，说，你一个人在家里太劳累了，又要带娃儿，又要收拾地里的活计，就喝碗酒，去去乏劳嘛。

    香草搁不住银行劝让，就坐下抿嘴喝了一小口，银行见此，喜上眉梢，他便喝自己的酒，又监督着香草再喝，喝得有滋有味儿，谁知，香草虽是有喝过酒，却有着些酒量，整整一碗酒喝了下去，竟然有醉意，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说自己从碰过酒，咋就会喝酒了呢？反倒是银行喝下了两碗酒后，就有些醉眼朦胧起。

    银行抬眼看到香草一碗酒下肚后，脸颊上飞上了一抹红晕，在明亮的灯光映照下，像杏花，润泽如露滴，艳亮似霞彩，秋波流转，风姿绰约，银行心下蠢蠢欲动，越看越爱看，越看越看不够，他忍不住把香草揽进怀里，悄声问道，你想我了么。

    香草已不再是早些年的香草了，丢失了许多的羞涩和怯弱，增添了更多的风韵和成熟，她回道，想哩，昨夜还梦见你，在村前的池塘子里洗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