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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去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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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幻觉,即使他的心漂在一潭死水上也要让它继续悬浮。当然,妈妈最终是会向她投降的,妈妈虽然也悠荡在官场,但她像许多中下层官员一样,并没什么明确的个见,只是当差混饭吃,更何况她是背靠着爸爸的大树才捞了一顶乌沙,无论怎么样,都不会直接伤害到她。

    一边是情人,一边是亲人,一旦交织成矛盾就痛苦得叫人难解难分。对于甄茗来说只能陷入黑暗的深渊,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怕王璐尔和爸妈因为她而心碎流血。

    李中北一直惦记着王璐尔当官的事,她认为只要王璐尔弃商从政,就走上了阳关大道,甄茗和他结婚就没有任何障碍,而且甄月清可以用各种方式提携王璐尔,就王璐尔的才能和品性来看,最终官位可能不在甄月清之下。她不停地催促甄茗动员王璐尔尽快改弦易辙,步入官阶。现在虽说反对官员的直系亲属经商,但不反对他们做官,在李中北看来,他们家的良好官场资源应该得到有效的挖掘利用。王璐尔当了官就有权有势,辣的香的都会有,为什么非要东奔西走去经商。

    甄茗深知看破红尘的王璐尔不可能去做官,但她为了不使妈妈失望,还是当面答应妈妈去跟王璐尔说合,实际上她无法向王璐尔开口,只能背着妈妈一次次地伤心流泪。

    这一日,甄茗又来到长江边,她看着疏疏的柳枝下江涛翻滚着怅然东去,觉得自己的青春就如同流水日下。她想着王璐尔为了她不问青春短暂,日日专心苦等,她觉得自己太残忍,像一个谋财害命的女巫纠缠着王璐尔,长久如此,她将要失去面对王璐尔的勇气。正在这时,可怜的王璐尔给她打来了电话。

    甄茗对着手机的显示屏看了又看,慢慢按下接话键,说:“璐尔,对不起,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我们不可能有结果,你找个好人成家过过日子”

    电话里传来王璐尔的声音:“你说什么,甄茗,你怎么突然说胡话呀?遇到什么事啦”

    甄茗决然挂断了电话。

    晚上,甄茗回到家门口时,王璐尔满脸茫然地站在她家门前。甄茗没有勇气走近王璐尔,她转过身想逃跑,王璐尔扑过去微笑着抓住了她的手。由于家门口不方便说话,他们来到了长江边的映江宝塔下。

    王璐尔反复审视着甄茗,不知说什么好。

    甄茗说:“璐尔,对不起,真的,我是女巫,我既然没福气跟你在一起,就应该主动撤出,我不能这样没止尽地耽误你,你不要死心眼,你应该有你的生活,你陪我这么多年,我已很知足,谢谢!”

    王璐尔轻声地、火气十足地冲着甄茗说:“我我真想把你扔到长江里去,让你清醒,清醒。告诉我,你遇到什么事啦,突然对我这么绝情,多年的感情说断就断啦?你你你当我是什么呀!”

    甄茗嚎啕大哭起来,她抹着泪,咯着气说:“对对不起,璐尔,我对不起你。我做了各种努力,我爸爸说我们要想结婚,除非你弃商从政。我知道你鄙视官宦,不可能委曲求全。面对两难,我已走投无路,只能请请你原原谅”

    王璐尔沉默了,他搂住甄茗,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吻着,那种深情,那种亲切,那种关爱,胜过千言万语,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抚平甄茗心上的伤痕,只能使她愈加心碎,早已泣不成声,悲伤如同江洪失守,如同天倾地覆。在这个世界上,她对她的那个完全政治化、格式化的家庭和爸爸无计可施,她除了在王璐尔面前痛哭,还能作何排解呢?

    王璐尔,此时的王璐尔,如同耶和华在世,赤忱呵护着甄茗,他细语浓情地对甄茗说:“别傻,别傻啊!天下有千万条路,你为什么偏要走断头路呀?即使你能舍下我,我也绝不舍下你。相爱是两个人的事,由不得你一个人说。难道我们处于一个有航天飞机、有网络的高度进步的文明时代,还要被迫去殉情吗?”

    甄茗继续痛哭不止。

    王璐尔说了许多劝慰甄茗的知心话。最后他说:“我们即使不能结婚,也不要断绝关系,像现在这样彼此守候着也好呀!”

    甄茗被王璐尔的善良、真诚和友谊打动了,她毅然揩干泪,吻着王璐尔说:“亲爱的,我知道了,我听你的,你放心吧!”

    王璐尔陪着甄茗到同心楼吃了顿蟹黄包子,然后开车把甄茗送到家门口,看甄茗进了家门,他才带着缱绻离去。

    两周后,一直放心不下的王璐尔打电话给甄茗,始终没人接他的电话,他就到处打听甄茗的下落,终究一无所获。当他找到甄茗的妈妈李中北时,李中北只叹气,什么也不说。他只好闯到甄茗的单位去打听,他所见到的每一个人对他都很客气,但谁也不跟他说甄茗的情况。他几乎肠断气绝,显然身心憔悴的甄茗已弃他而去。

    两个月后,王璐尔在互联网上看到一条消息,甄茗在西南边疆支教不幸坠岩身负重伤,可能要致残。

    王璐尔急速赶到西南边疆,在李中北的陪同下带着重伤的甄茗到国外去治疗。

    甄茗经过半年多的治疗,幸运地恢复了健康。

    李中北先行回到家里,做甄月清的工作,请他同意甄茗和王璐尔结婚。

    甄茗负伤后,甄月清感到很心疼,在甄茗治疗的早期,他每天晚上都打电话询问甄茗的治疗情况,对李中北说倾家荡产也要把甄茗的伤治好。他心里很内疚,觉得自己愧对女儿,除政治方面以外,他对女儿的关心严重不够,甚至缺少父爱,他在内心深处责备着自己。在李中北的劝说下,他答应考虑甄茗和王璐尔结婚的事。

    紧接着,甄茗在王璐尔的陪同下从国外归来,甄月清亲自和李中北一起到机场迎接,对甄茗表达了深切的父爱,对王璐尔表达了真诚的谢意,当晚在一家高档宾馆里举办家宴庆祝甄茗痊愈归来,答谢王璐尔给予甄茗无私的帮助。

    宴席间,李中北悄悄地请甄月清向亲友宣布同意甄茗和王璐尔结婚。甄月清点了点头,看看甄茗,又看看王璐尔,慢慢站起身,又看看在场的众亲友

    李中北不由得心里一阵高兴,觉得丈夫就要做出重要的表态,喜临门的时刻就要到来。

    甄月清稳稳地将双手背到身后,嘴唇动了动,流下一串眼泪,无声地离开了宴席,走进了星月蒙蒙的夜色。

    李中北不由得一阵心痛,晕了过去。

    王璐尔并没有因为自己帮助甄茗治好了伤病,就非要甄茗的爸妈同意他和甄茗结婚,那不是他的为人,他只能坚守诺言,依旧和甄茗两相守候。

    一天,甄茗来到了王璐尔的公司里,她对王璐尔说:“我厌倦了,不想上班了,我决定辞职去走江湖,看看四面八方美丽的山山水水。”

    王璐尔说:“是不是我又惹你烦啦?怎么抛出一套不食人间烟火的浪漫主义计划来啦!”

    甄茗说:“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是学美术的,我边流浪边画一些山水,再写点小诗,不是很惬意吗?”

    “那你不想我吗?”

    “想你时我就给你打电话。”

    “要是我想你呢?”

    “你打电话给我,我回来看你。”

    “你考虑成熟了吗?”

    “是。”

    “可是这诺大的地方,所有的人都是你爸爸的部属和臣民,谁敢批准你辞去公职呀!”

    “不批准也没关系,就直接走人呗,那公职算什么?天天都有人在抢位子,我走了一定有人高兴得翻跟斗。”

    “我无权阻拦你,但你走到天边也不要关手机。”

    “当然,我们不是相互守候着吗?”

    王璐尔低下头,流起泪来。

    甄茗哪能看着她心爱的男人流泪,凭王璐尔的能耐是个能撬动五大洲,翻转江河湖海,放牧一天风云的人,现在却被她拖累得身心俱碎,动不动像个娘们泪流满面,好像连性格都变了。她不由得心如刀搅,又不敢陪着王璐尔一起流泪,怕增加王璐尔的悲伤,她压抑得浑身抽搐起来。

    王璐尔自然知道此刻的甄茗有多痛苦,他赶快揩干泪,笑着说:“茗茗,我们出去一下,到江心洲的白鹭轩去喝上一杯!”

    甄茗点头称是。

    王璐尔带上甄茗开着快艇斜斜地切开了奔腾的长江,两个满怀怨艾的人,恨不能把心中的酸楚全都倾泻出来,巨浪直逼着他们的胸口,好像要扯开他们的胸膛,无语的世界在急速后退。他们被狂风呛得喘不过气来,王璐尔依然在不断地加速。

    江心洲的码头到了,王璐尔没有靠岸,他让快艇拐了个弯,在辽阔的江面上连兜了三个大圈,然后好像思定乾坤一般将快艇轻轻靠上了码头。

    王璐尔领着甄茗来到了白鹭轩水榭,要了一个伸在江面上的六十平米的大包厢。进门后,甄茗说:“这个太腐败了吧!”

    “没事,我花的是自己的钱,这叫满足物质文化需要。”

    “嘿嘿!”

    “喝点糯米甜酒吧!”

    “行,菜尽量简单些,就来一盘清炒芦笋和一碟凉拌马兰头,我们喝到忘记整个世界的时候再回家。”

    “行,我们只说江月,不论其余。”

    甄茗伸出手和王璐尔哈呸了一下。

    两盏糯米甜酒下肚后,王璐尔说:“茗茗,你少喝点,这酒好像有一点力,喝多了醉人。”

    “醉了好,那是一种心境。”

    “那怎么行,我们醉在这江心里,怎么回家呀!”

    “哦,知道了。”

    王璐尔和甄茗喝着聊着,彼此都在借酒浇愁,喝得月亮从窗口掉下了江也不知道。

    整个水榭人声稀落下来,多数客人都过江回家了,服务员看出王璐尔和甄茗是一对恋人,也就不问他们的事。

    王璐尔突然站起来,说:“茗茗,我告诉你,我不准你去走江湖,我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答应一个姑娘孤身去流浪呢?这是不可能的。要走我们我们一起走,我想好了,不准你单独行动,只能我们一起面对这个古怪的世界。官场我不想惹,你爸爸我们也不要为难他,我也不经商了,从此和钞票拜拜。这个世界花花绿绿地刺得人眼睛发昏,不就是权和钱在作祟吗?我们离它们远远的,离了它们,就什么都看明白了。我已作出决定,一言既出,八马难追。”

    “不对,是驷马难追。”

    “不对,是八马难追,我说的话驷马根本没资格追,必须动用八马去追,你当我喝醉了呀!”

    甄茗笑笑,表示明白。

    王璐尔一划手说:“走,我们回家去——”

    服务员阻拦了王璐尔,因为他喝醉了,根本不能开快艇。于是甄茗抱着他在沙发上相拥到天亮。

    由于王璐尔反对,甄茗放弃了游走江湖。

    半个月后的一天,王璐尔在滨江花园里约见了甄茗,说他要到东太平洋的一个无名小岛上去,那个小岛直到近几年才有人居住,人口不足两百,目前尚不属于任何国家。没工业、没商业,更没政治,人们住的是石屋,靠拾柴烧饭。

    甄茗听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陷入了沉默,只觉得王璐尔真的被她拖下水了。

    王璐尔说:“我已辞去公司的所有职务,公司的新领导人已接替我上班了。我该做的都做好了,明日即启程前往那个无名小岛,欢迎你和我同往,但不强迫你去。”

    甄茗觉得自己断送了想王璐尔的轰轰烈烈的事业和幸福人生,一心想打消王璐尔的弃世念头,意欲拖住王璐尔,当即表态她坚决不去那个无名小岛。

    两天后,甄茗在网络上看到一条疯传的短消息:王璐尔苦恋无果,投海殉情。

    甄茗立即发出一条微博:敬告广大朋友,王璐尔绝对没有投海,他为真爱遁出了红尘,到东太平洋的一个无名小岛上去了,我即要起程追随,永世与他共享一方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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