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这使他第二次来。

    图书馆有三层，越向上房屋越小，小人躲在最小的三楼角落处，看着有点孤零零的。

    小溪抱着东西小跑着跑过来，他刚要开口，一本厚厚的书忽然飞了过来，直直砸向小溪，正好砸到胳膊上，小溪被砸得向后退了一步，抱着的东西掉了一地。

    【洋洋心情值-5。】

    小溪傻傻地站在原地，游戏外的庄溪愣了一下。

    这个时候，太阳刚升起，外面撒着柔软的阳光，小镇里一切都迎着阳光欣欣向荣。

    而小人洋洋躲在图书馆三的黑暗角落中，远离阳光，黑漆漆的眼睛没有感情地看向小溪。

    小溪：“洋洋？”

    洋洋狠狠地又把一本书砸在他的脚边，这个动作里带了很多敌意，他脸上表达不出的敌意。

    小溪向他走近一步，小人向后缩缩，又一本书扔了过来。

    【洋洋心情值-5。】

    好像一直没什么情绪的小人，心情值两次这么剧烈地波动，庄溪心里焦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溪：“洋洋不想去医院，我们就不去了。”

    小溪：“我只想给洋洋治病，洋洋现在很不健康。”

    坐在地上的小人猛然站起来，他脸上好像在抽动，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嚯嚯……嚯嚯……”声音。

    一个叶子草叶包裹着的辣根砸向小溪，“嘭”得一声后，草叶在地上散开，大半块辣根掉在地上，在脚边滚了几下，停在地上四散的书中。

    【洋洋心情值-10。】

    不知道为什么，庄溪在小人身上感受了愤怒、受伤、绝望等情绪。

    他现在不想任何人靠近，不想任何人，尤其是小溪。

    好像一只愤怒绝望的小兽，满身是血，却连呜咽都发不出，连痛苦的表情都做不出。

    那么一小点的小人，精致可爱，脸上却做不出任何表情，只能向更深处缩着。

    心里被飞快地扎了一下。

    小溪蹲下来，笨拙地在他面前比划着手语，问他是怎么回事。

    然而，看到他的手语，小人黑漆漆的眼里更暗，他像更加愤怒，两本书同时砸向小溪，冲着小溪张开嘴巴无声地嘶吼。

    到底是怎么了。

    庄溪靠坐在的沙发上，清澈的眼里装满焦急。

    看着小人躲在角落什么声音都发不出的样子，他心里揪着难受。

    不由地，他想到当时在机场地图上，点开小人时，对话框里出现的话，“妈妈死后才愿意给我烤地瓜……”

    心被揪扯的力道更重。

    这个小人好像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

    哑巴，不会说话，似乎不管怎么努力，永远都得不到最爱的妈妈的喜爱。

    闷闷的，笨笨的，表达不出心里满满的爱，什么都说不出来，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打转，落了一身雾霾。

    小溪站起来，把散落的书都放好，把小本子和两支笔和那块辣根一起放在窗台上，把厚厚的窗帘拉上，小书房里暗了不少。

    他看看小人，安静地离开了。

    他离开后，坐在角落的小人，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狰狞地抽动。

    【洋洋心情值-10。】

    【注意！洋洋心情值低于5，处于危险边缘！】

    小溪依然向外走，甚至走路的速度加快，变成小跑。

    小溪大白天跑到小镇的几个垃圾桶处，一个垃圾桶一个垃圾桶地翻，却没找到一个地瓜。

    没办法，他跑去矿洞。

    在远远和泽泽的努力下，他们的矿洞已经挖到地46层，小溪坐电梯下到46层，看到在矿洞里所向披靡的远远和泽泽，没有理由的，没那么焦急，也没那么难受了。

    远远和泽泽几乎同时看到了他。

    两个小人，一人拿着盲杆，一人拿着树干，走到小溪面前，仔细观察了他后，不管原来是什么表情，现在都变成了严肃。

    远远皱眉：“怎么了？”

    当他严肃起来时，面容让庄溪异常熟悉，熟悉到安心。

    泽泽：“有人欺负你吗？”

    游戏里，两个那么小的纸片小人，竟然像大人物一样担心他，一副要给找人算账的样子。

    沉甸甸的心情轻松了好多，庄溪不由地笑了一下。

    想了想，小溪问他们：“你们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吗？”

    两个小人愣了一下，然后开始翻包。

    之前庄溪给他们都买过包，其实就是储物空间，他们平时就丢在矿洞中，翻了一遍，远远拿出一捧野葡萄给他，泽泽给他好几个地瓜。

    庄溪最需要的是地瓜，他只是想保住泽泽的小秘密，不能直接问泽泽要，才对两个人说的，没想到远远把他最爱的野葡萄都给他了。

    小溪拿了三个地瓜，拿了一小串野葡萄。

    远远：“为什么拿了他的三个，只拿我的一串？”

    你是幼稚鬼吗？怎么连这个都要计较？

    没用多长时间，小溪抱着一个盆再次回到图书馆三楼，从光亮中步入黑暗，小溪出去一趟，散掉了不少负面情绪，带回来了一丝光亮。

    洋洋还在，没有移动一下，还缩在原来的角落里。

    他低着头没看小溪，手里紧紧握着一本书，好像只要小溪再靠近他，他就砸向小溪。

    【洋洋心情值＋1。】

    小溪打开一扇窗，坐在远处的窗口处，一一把盆里的东西拿出来，木头，地瓜，打火机，只在盆里留下一把干草和一堆土。

    干草比较容易点着，小溪先小心地把干草点着火后，在把木头一点点引着，有点黑暗的房间里，盆里的小火苗晃动着，带来暖烘烘的明亮。

    火光在洋洋的眼瞳里跳跃，小兽安静下来后，不代表它不再愤怒，不再悲伤，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更绝望了。

    眼瞳里的小火苗都比眼睛有生机，洋洋安安静静的侧着头，固执地拿着手里的书本。

    小溪窸窸窣窣地，也不能再跟洋洋说话，两个人在木头和干草燃烧出的噗噗卟卟声中，安静地坐在距离比较远的两个位置。

    直到烤地瓜的香气飘出来，属于冬日的暖暖香甜，冲破室内的书香，从小溪这边飘到洋洋那里，轻轻拂在冰到没知觉的脸上。

    像春风拂在冻土上，唤醒了冰冻了整个冬季地下的生灵。

    洋洋转过头，火光和外面灯光一起打在小溪的身上，给他渡上一层又暖又有生机的光，他正全神贯注地用树枝在盆里扒拉着什么，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笑，比光还耀眼，用树枝从灰土中夹出一个烤地瓜。

    香气更加浓郁，浓郁到灵魂颤抖。

    小溪吹掉地瓜上的灰和土，木头烧成的土被吹散，部分落在他脸上，小小的烟灰落在他白白的皮肤上，沾着脸上的光不像是低微尘埃，他揉揉眼睛，继续吹。

    吹掉灰的同时，也让地瓜不至于烫人。

    洋洋怔怔地看着，那一刻脑海里什么都想不起。

    热乎乎但不烫手的地瓜，被树枝推到洋洋面前。

    小溪：“洋洋，吃烤地瓜。”

    他笑着，笑容是他心上源源不断长出，取之不尽的资源。

    说完，他继续在盆里扒拉着，第二个也快熟了，把第三个放进去。刚才的事一点也不提。

    黑暗中，伸出一直苍白，指甲略长，带着血迹的手，把那个烤好的地瓜握住，又伸了回去。

    一片地瓜皮掉在地上，烤得焦黄流糖水的地瓜瓤冒着热气，过了一会儿，被塞到没什么颜色的嘴巴里。

    地瓜瓤软糯香甜，嘴边沾上一点带着糖稀地瓜，小人看着忽然有了可爱的生机，尤其是捂住肚子，想触摸感受肚子里暖得不可思议的东西时。

    【洋洋心情值＋5。】

    小溪弯起眼睛，开始吹第二个地瓜，呼呼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洋洋又开始盯他看。

    看得忘记嚼嘴里的原本对他最有诱惑力的地瓜。

    又一烤地瓜被树枝推过来，正好停在洋洋脚边，冒着热气。

    小溪：“洋洋，这个更好吃。”

    话落，他继续烤最后一个，第二个地瓜皮落地时，第三个也烤好了。

    小溪一边烤地瓜，一边安静地陪着洋洋吃了两个暖呼呼，甜滋滋的烤地瓜。

    很多过往他不知道，有些伤痕很难愈合，他不知道怎么安抚洋洋，只能为他做一些他能想到的小事。

    就像是烤地瓜。

    吃得暖暖的，饱饱的，还是很可能很爱的东西，总会舒服一点。

    或许能压一压不断上冒的难受。

    小溪拿着最后一个烤地瓜，一点点靠近洋洋。

    洋洋没有再朝他扔书本。

    扔书砸人，对于能和泽泽打一架，能直接上手把人打得头破血流的凶残小人来说，只是倔强又脆弱的虚张声势。

    最喜欢的烤地瓜放到洋洋手中，暖着他冰凉的手，小溪抱住他。

    “洋洋别伤心，我给你烤地瓜吃。”

    手指穿过细密的头发，触到头上那道开裂却没有血能流的裂口，轻轻地抚摸着。

    “不管洋洋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洋洋，不会抛弃洋洋。”

    “洋洋要是伤心了，生气了，我就给洋洋烤地瓜吃。”

    “我们一直在一起。”

    就算没有妈妈也没事。

    怀里的小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大雪飘落得最狠的那一天，十三区城外，一具还带着一点温度的尸体被从城墙上扔到城外，在冰和雪覆盖的土地上滚到角落里。

    以为会有人来捡走，直到被车子碾过，直到尸体被冻成冰也没一个人走过来。

    自此，他就存在于冰天雪地之中，成为冻土的一部分。

    太冷太冷了，即使尸体也会冷。

    世界只有漫天的雪，只有无尽的冰。

    可有什么穿破了冻土，带着小太阳一样的温度，让满身冰冻消融。

    洋洋破裂的头骨里有温暖的东西溢出，是身体里的地瓜小火山被一根柔软的手指唤醒了。

    甜蜜炙热的火山岩浆冲破的严冰，将无人捡拾的尸体淹没。

    作者有话要说：洋洋是一个特殊的小人，小溪治愈他也是治愈自己，我们小溪心上也不要有伤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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