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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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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出路,不是人人面前有一条一早由长辈铺好的黄砖路,平步青云,次一等的人得披荆斩棘。”

    若非冷笑一声“我同你还不是都撑下来了。”

    春池笑嘻嘻“我与你皮肉筋骨特别粗壮,熬得住。”

    若非斟出香槟来。

    “庆祝什么?”

    “可幸我们不是娇滴滴,凡事需要人家照顾的人。”

    “说得好。”

    喝光一瓶好酒,若非说:“春池,我快要结婚了。”

    这本来是好消息,但是春池却一愣“同谁?”

    “吴乙新。”

    春池一时不能置信,一切像旋风一般,发生得太快。

    而且,她刚才见过乙新,他一点也没透露婚事。

    若非问:“怎么没意见?”

    “你们两人已商量好了?”

    “当然。”

    “世上的确有闪电式婚姻这回事。”

    “你似不看好我们。”

    春池赔笑“我追不上速度。”

    “你们外国节奏的确慢吞吞。”

    “这倒好,万一他生母出现,看到的是儿子兼媳妇。”

    若非笑了。

    春池回到自己的单位,轻轻吟道:“你可知道,我总是在日暮时分,书影与书影之间,宁静的悲哀里,最想念你。”

    今日的繁嚣都会,民生紧张,已无人拥有一颗千回百转的心。

    窗台上百合花已谢,仍透露暗香。

    春池静静躺床上,心里有丝惆怅,终于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建筑公司派员来勘察缆车径地盘。

    堡作人员意外“你们还住这里?”

    李建文理直气壮“又不是今日拆,限期未至。”

    “仍有水电供应?”

    “正是。”

    堡作人员啧啧称奇。

    他们住在一层危楼里,而且悠然自得。

    这会不会也是林若非写照?她并不知道自己境况实际状况。

    春池去上班。

    张医生见到她说:“咦,春池,仲尼正找你。”

    张仲尼笑咪咪出现“我来帮老兄检查计算机。”

    “哪一架计算机?”

    “侄儿玩的袋中怪游戏机。”

    “呵!”春池大乐“小病人都玩这个,教我两度散手,可与他们沟通。”

    “你到了何种程度?”

    “次次都输。”

    “我同你恶补。”

    他立时取出电子游戏机。

    “你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取得高分。”一边讲解,一边示范。

    春池赞叹“这种有变程序,不知由哪个天才设计。”

    “实不相瞒,我有分参与。”

    呵!小觑了他。

    张医生走过“你们在干什么?春池,七一号病人在等你呢?”

    张仲尼说:“春池,我们再约。”

    “好,一言为定。”

    她匆匆赶去看病人。

    张医生笑问兄弟:“怎么样?”

    “一见钟情,只觉她对生活充满童真热情,可爱之极。”

    张医生大笑“加把力吧。”

    那天,春池在医院工作到深夜。

    张医生与她同时当更,他说:“要不,在医院休息一晚,要不叫仲尼送你回去,这都会一街罪恶,非得小心不可。”

    “仲尼也要休息。”

    “那么我送你。”

    车子驶到缆车径路口上不去,张医生吓一跳“春池,你的居住环境这么差!幸亏马上可搬进宿舍,你看,就在废墟旁边,小偷大贼均可自露台爬入,太危险了。”

    春池但笑不语,轻轻话别。

    真的,被母亲知道了,不知多担心。

    若非还未睡,正在收拾行李。

    她把杂物逐一装箱,像是要搬家的样子。

    “咦,去何处?”

    若非看她一眼,笑说:“就准你一人往高处飞不成。”

    “相处数月,倒是有点不舍得。”

    “这所老房子不知做过多少年轻人的歇脚处,环境略好便搬出去。”

    “若非,你搬到什么地方?”

    “去乙新公寓暂住,然后待他工作结束,一起赴美国定居。”

    “你的工作呢?”

    若非放下手上杂物“我是游牧民族,那里有可安息的水边便到那里,同你的优差不一样。”

    “今日好似事事针对我。”

    “做文艺工作怎同医生比,你的学历便是盔甲与护身符。”

    “记得卓羚吗,她也做文艺。”

    “前辈固然真材实料,可是更加鸿运当头。”

    “你考虑清楚了?”

    若非坐下来“看得出你是真关心我。”

    春池不出声。

    “我对本行无比厌倦失望。”

    “就因你有个对头擅长利用肉身去换取报酬?若非,外国主妇生活吃重枯燥,家母每天光是收拾家居园子便喊救命,所以只生我一个孩子。”

    若非笑了。

    “喂,莫自火坑跳到油锅去。”

    “我深爱吴乙新,我心甘情愿与他走这一趟。”

    春池还能说什么,只得摊摊手。

    “你放心,我不会做伸手派,我接了好几段稿件来写,收入不多,但可以支付生活费用。”

    春池松了口气,恋爱时也要吃饭,别忘记这点便可。

    “祝福我。”

    “我由衷希望你心想事成。”

    第二天在医院里,春池接到乙新电话。

    她马上问:“可是旧金山有消息?”

    “不,仍然失望。”

    “嗯。”“春池,出来喝杯茶,有话同你说。”

    春池笑“邀请我做伴娘?”

    吴乙新一怔“什么?”

    春池马上觉得不妥,实时说:“出来再说。”

    “下班时分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那日比任何一日都长,永远不到五时似的,叫春池心急。

    五时正她便走到停车场。

    吴乙新已经在等她,看见她吹一下长长口哨。

    春池笑着迎上去“有什么重要消息公布?”

    “我那份报告已经做妥,先回纽约,上司批阅后,便往赫尔辛基开会。”

    春池狐疑地问:“你要走了?”

    “正是,向你道别,多谢你帮忙。”

    “若非呢,”春池脱口而出:“与你共进退?”

    吴乙新变色“这里头有重大误会,她不是我的责任,彼此是成年人,大家都明白这点才可能发展下一步。”

    春池这一惊非同小可“什么?”

    “你好像不接受,春池,你太保守了。”

    “不,这与我的人生观无关,正如你说,这件事里有重大误会,林若非亲口同我说,你们将举行婚礼,并一起赴纽约生活。”

    轮到吴乙新吓一跳“我,结婚?想都没想过。”

    “乙新,我想你得马上同她说清楚,请问你给过她何等样的承诺?”

    “什么都没有!”

    “她又不是妄想狂,我觉得事不宜迟!你非解释清楚不可。”春池急得顿足。

    “我已讲得一清二楚,我居无定所,收入普通,连自己身世尚未弄明白,怎样成家?”

    春池呆住。

    可怜的若非,那么聪明伶俐的女子,竟被自己蒙骗。

    “我甚至不配拥有同居女友,她会独守公寓沉闷至死。”

    春池打了一个寒颤,凶险!稍一不慎,连春池就是林若非。

    这次是若非做了替死鬼。

    春池低下头来,也许,吴乙新得到他父亲不良遗传,也许,成年人无论做什么,后果自负,不能怪别人。

    “你怎么了,整张脸忽然缩小了。”

    春池悲哀得说不出话来。

    “你不舒服?”

    吴乙新想伸手过来摸她额角。

    春池连忙退后一步。

    “你怪我?”

    春池不知说什么才好。

    “请相信我,我从未给过她任何虚妄的承诺。”

    春池不想介入其中,又退后一步。

    幸亏这时救星来了,停车场内忽然有人自车中探头出来“春池,我送你回家。”

    啊,是张仲民那愣小子。

    春池马上对吴乙新说:“我朋友来接我,祝你一路顺风。”

    她奔过去,开了车门,马上跳上车,张仲民马上把车驶离医院。

    一路上春池面色煞白,犹有余悸。

    对若非说什么好?惟有只字不提。

    张仲民体贴地一言不发。

    她若要告诉他,自然会和盘托出,假使不讲,他得尊重她私隐。

    黑暗中他不知那比他高大的男子是谁,不过看样子不会与可爱的春池有瓜葛,她看见那人像见鬼一般,到现在还魂不附体。

    终于,他听见春池叹一口气。

    “想不想喝杯咖啡?”

    “请到舍下小坐。”

    张仲民一句“求之不得”到了喉头又吞下肚子。

    春池想得到第二个意见,便问:“老房子是否十分破烂?”

    谁知张仲民回答:“旧是旧一点,可是多有味道,像巴黎拉丁区的公寓。”

    又一次意外“你在巴黎住饼?”

    “公司想打开欧洲生意。”

    “你谙法语?”

    他马上说了几句,呀,人不可以貌相,春池听懂了春天、许多、小心等字。

    “说什么?”春池好奇。

    “春季会有花粉热,小心处理,许多防敏感葯物会产生副作用。”

    春池笑得弯腰。

    仲民无奈“我只会那么两句实用语。”

    春池安慰他“已经足够唬人。”

    她准备点心招待客人。

    在厨房里,无限感慨,谁会想到一个容易脸红,曾经叫她妈妈的年轻人会那样凉薄地处理感情。

    而张仲民外形平实,却能时时叫她笑个不已。

    外表真不可信。

    怎么样叫小女孩当心?狼是狼,披着羊皮的也是狼,终身只能与狼共舞,只能在狼群中苟延残喘春池歇斯底里地笑了。

    张仲民进来取咖啡喝。

    春池开口“刚才停车场那个人,你也认得。”

    “啊?”

    “他是吴乙新。”

    原来是他“他騒扰你?”仲民关心。

    “不不,他另外有女朋友。”

    那么,仲民想,春池你为何脸色发青。

    春池问:“他与你可算熟稔?”

    “我性格比较务实,在年轻人中不受欢迎,与他只是普通朋友。”

    这时,有人敲门,门外是若非,她神情并无异样,可是一双眼睛非常空洞。

    她轻轻说:“啊!你有客人。”

    春池约莫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过一刻来找你。”

    若非退后一步,像一个影子,隐没在黑暗里。

    春池转头,仲民已经取饼外套。

    “明天来帮你搬家。”

    “先谢谢你。”

    送走客人,春池匆匆去找若非,但是她已经外出。春池再找到珍吧,亦不见人,只得回家休息。

    一整晚惊醒,像是听见若非在哭,侧耳,发觉只是风声。

    一清早她去敲门,若非惺忪地出现。

    “几点钟?我才瞌眼。”

    “昨晚找我什么事?”

    “没要紧事,聊天。”

    春池凝视她,若非改变了倾诉的主意。

    “你这一两天搬?”

    “是。”春池放下新地址。

    “我也差不多这几天走。”

    春池冲口而出“走到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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