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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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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老家农村无论是农事,还是生活,处处体现着节俭,能省则省,绝无浪费。

    (一)不让一滴水白流

    给人印象最深的是用布垄沟节水抗旱。水是农事活动不可或缺的。逢旱年,河断流了,大地干涸了,庄稼地里的禾苗在烈日下无精打采的蜷曲着身子,忍受着烈日暴晒水分过量蒸发和土地失水补给不足的双重煎熬,眼看着玉米地里奄奄一息的苗子就有挺不住的危险。机井也已经水位下降的抽不上水来,队长急了,急匆匆的跑到大堤上,四下张望,前方二百多米的河底还有一池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水塘,这是河的局部,这里最深,它的前后左右都已是干涸的河床,长出了绿色的青草,是羊儿的乐园,唯为这里,还存下仅有的一处水,很显眼。据说,一般年景,这一池未干过。他赶紧凑了几台抽水机,几级倒水,这样就可以给这篇禾苗浇水了。怎样使抽上来的水尽可能的不在传输途中浪费?最有可能浪费的是垄沟。地里的垄沟也像田野一样被盛夏的太阳晒透了底,底部有道道不规则的裂纹,沟旁长着的草渐渐稀疏,有的细须伸到土外,团团的垂在沟的两侧,他们和地里的庄稼一样,等待着水的滋润。要是通过这道龙沟引水,没等到水到了田里,就被垄沟吃掉了。队长说。于是,他们开始了布垄沟的生产。买一堆普通的白布,支一口大锅,搬来块块雪白的蜡,又加了一点润泽的油脂,劈几块木柴,点燃后,升腾一股浓烟,飘起刺鼻的浓烈的味道,用缝纫机将白布缝成筒状,等大锅里的液体熬得化开了蜡,几个人抻开白布筒子,在大锅里的液体里慢慢浸透,取出,晾干,就是布垄沟了,套在抽水机输出管道上,布的细孔被蜡封堵了,不渗水,布垄沟里有水通过时,表面鼓鼓的,光光的,细细的水珠滚动。压力大时,有一层迷蒙的雾气。比之土垄沟,节水多了,是老百姓的创造。

    (二)不让一粒米糟蹋

    贫瘠的土地产的粮食不够吃,常是头年分的粮食吃完了,新的粮食尚未成熟。对粮食格外珍惜,为了节粮,常去地里挑野菜。苦菜、苋菜、糖谷米、灰灰菜,都是可代粮食的优良野菜。它们有的长在沟边,俯身即取;有的长在密集的青草中,经常的去采,熟悉了它们的特征,一眼能准确找到,采下,收获筐中。有的长在高高的坟头上,在风中摇晃,引人眼馋,于是,上山似的向着高处进攻,像有敌情,争着抢着,谁的速度快,谁就得到了挑到高处菜的先机。有的看到人们在枪,扭头就走,原来是在争取时间,舍弃拼争,自个先行,向着另一个有菜的坟头奔去。像是退却,却是智慧。既然在这里不能争到第一,有所收获,何不放弃,另辟蹊径,在新的坟头独领风骚?菜挑好后,装在竹蔑编得眼笼里。可以是单独的用它做成盘中的菜,菜吃的多了,自然粮食就省了。有时,还将其煮熟,剁碎,掺在玉米或高粱面里,盐、胡椒面为作料,贴菜饽饽,吃起来,挺香的,余味无穷。粮食代表野菜,充到胃里,饱得快,有野菜充了粮食应该占的位置,粮食就省下来了,省的部分正是不足,缺粮情况有所缓解。

    庄稼熟了,在收获时难免有些散落。田里、路边、场上、沟里都可能有落在隐蔽处的粮食存在。人们尽力的将其收集起来。

    散青了,人们到地里拾散在匿处的穗儿、粒儿,里面掺着不成熟的秕子,收回来,仔细分拣。用费弃的鞋底或木棍,在上面捶打,等穗上的粒儿脱下来了,放到簸箕上簸。握着簸箕的两个边沿,先是上下抖动,把细细的秕糠顺着簸箕的口儿慢慢的溢出,剩下沉得了,其中有些能用的粮食,也有硬硬的细土粒搀杂,不好分辨,这时,采取左右摇晃的方法,摇几下,细小沙子在簸箕薄而光滑的木质边沿上清晰可辨,颗颗分拣,太费功夫。此时,一群小鸡在地上唧唧的叫着,它们静静的听着簸箕抖动时发出的声音,两个小圆眼盯着主人,像群乖孩子,它们饿了,等待主人投食。此时,将簸箕前沿沙粒与秕粒混合的一溜儿,用手背推到簸箕外面的地上,地面上,小鸡们唧唧的冲上去,争着去捡,过一会儿,小鸡嗉子鼓鼓的,慵懒走路,慢悠悠饮水,扭哒哒远走了。小鸡吃的是拾青中最微小的部分,是对粮食最大限度的利用。

    (三)不让一棵锡珠溜走

    农家对用旧的物品不轻易放弃,铁壶漏了,衣服破了,鞋子有洞了,补补再用。衣服、鞋子都是家里补,而铁器漏洞则由焊工修补,游走在大街小巷的焊工颇为吃香。推着水管自行车,驮架挂上铁筐,大小不同用于补漏的铁片充斥其中。选一处空地,摘下铁筐,燃起炭火炉,坐一马扎,避免弄脏衣服的一块粗布铺于膝盖“修理铁壶—”一声吆喝,立刻招来小孩子们的乐趣,往他的身旁钻。他接着活计,又拨开孩子们的过度贴近。随之,把水壶倒过来,底朝上,举过头顶,朝着阳光射来的方向,眼睛从壶口望去,循着壶底四周的漏洞,洞大的,炽烈的太阳射入,洞小的,投进一束光柱,再小一点的,似点点流星划过。他的记性很好,收的所有活计,都知道它们的漏洞在哪里。借着阳光充足,先诊断清楚,再慢慢的干活,有时工作得很晚。

    补洞,烙铁烧热,在锡块上点一下,融化的锡沾在烙铁上,兹兹的响,再用烙铁上的锡将窟窿补上,有时融化的锡不大顺从,从烙铁触点悄悄溜出一棵闪亮的锡珠,顺着窟窿滑过壶身,留一绺印痕,滚到焊工覆盖膝盖的粗布上,正是斜坡,站不住,跐溜一下,滑到了地上。炙热的锡珠,穿过了地上一根不粗且干燥的秸秆,留下两个黑洞,在秸秆底下不规则砖头凹处驻足,焊工戴副眼镜,拿开秸秆,用镊子夹起亮晶晶的锡珠,放到铁盒子里刚融化锡的茬口处,铁烙铁将其点了一下,像是惩罚,那锡珠转过身,瞬间,服服帖帖地进入了它的母体,那块锡块上,不见了。锡珠的随意,使焊工寻得腰痛,但终究顺从自己,又使他轻松愉悦。在焊工看来,再小的东西,只要有用,就不能放弃,寻它,不是浪费时间,反而,放过他,任它埋在土里,倒是枉费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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