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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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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儿。

    几声轻笑,若银铃荡在风中,笑声中,女子挽起挡雪的轻纱:“皇上,你怎么看着有些痴呆?”

    刘询一时间分不清楚自己是喜是悲,怔怔望着云歌。

    云歌在他眼前摇了摇手:“皇上,你回去吗?若回去正好顺路。”

    刘询忙笑道:“好。”说着想把云歌抱着的梅花拿过去“我帮你拿吧!”

    云歌任由他拿走了梅花,默默走在他身侧。

    风雪中,两人走了一路,竟是再没有说一句话。

    女子的软语娇声固然愉人心扉,可适时的沉默却更难得,刘询杂乱的心绪渐渐平稳,觉得心中有茫茫然的平和安宁。

    进了温泉宫,刘询拿着花,迟迟没有还给云歌,直到最后才将花依依不舍递回:“好花要个好瓶子,我命七喜去给你寻个瓶子。”

    云歌没有接,微笑着说:“皇上捧着它回来,就送给皇上赏了。”

    留意有意外之喜,笑道:“我的起居殿中刚收了一个新花瓶,正好插梅花。”

    云歌问:“什么样子的?”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肩并肩地进了大殿。

    何小七欲跟进去,七喜一把拽住他,摇了摇头,有遥遥朝殿内的宦官打了个手势,所有宦官都悄悄退出了大殿。

    何小七呆站了会儿,小声问七喜:“这不是第一次?”七喜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何小七忙知错地低下了头,嘴边却抿出了个阴沉沉的讥笑。

    云歌一进屋子就笑说:“好重的药味。”

    刘询叹道:“我的病已经大好,他们一个个却还把我当病人一般捂着。”

    “大哥若不觉得冷,我打开窗户透一下气。”

    看刘询同意了,云歌将殿内的窗户一一打开。捧起案上的一个玉瓶,行到外殿:“大哥说的是这个瓶子吗?”

    “就是它。”

    云歌把瓶子放在正对殿门的案上,脱去斗篷,跪坐在案前。

    刘询将花递给她,坐到她身旁,看她修剪花枝。

    两人时不时视线相触,云歌或嫣然、或低首,刘询只觉花香袭人,人欲醉。

    花插好后,云歌献宝一样把花捧到刘询面前:“大哥喜欢吗?”

    刘询的声音很重:“喜欢。”

    云歌侧首而笑,刘询忽然伸手欲握掩映在红梅中的皓腕,云歌却恰好缩手,两人一擦而过。

    云歌取出腰畔挂着的玉箫,低着头说:“我给大哥吹个曲子,好不好?”

    刘询点头。

    云歌侧倚在案上,轻握着玉箫,悠悠地吹起来,慵懒闲适中妩媚暗生。

    他的峥嵘江山中,唯缺一段人间天上的旖旎。恍恍惚惚中,刘询只觉欣喜无限。

    云歌一首曲子吹完,低头静坐着,好似在凝神细听,又好似含羞默默。一瞬后,她向刘询欠了欠身子,站起来就要离开。

    刘询亟亟伸手,只来得及握住她的一截裙裾。

    云歌回头看他,剪水秋波中似有嗔怪。刘询忙放开了裙裾:“你明日陪我去山中散步可好?太医说我应该每天适量运动。”

    云歌凝视了他一瞬,忽而一笑:“大哥若明日还愿意见我,我就陪大哥去散步。”

    刘询喜悦地说:“那说好了,明日不见不散!”

    云歌笑着,扭头而去。

    她一出殿门,就加快了步速,一边向树林里走,一边嘴里打着呼哨。树林深处传来猴子的吱吱叫声。云歌跑进林中,一只猴子倒吊在树上,另一只猴子抓着个木盒给她。云歌拍了拍猴子的脑袋:“好样的,回头再谢谢你们,赶紧回山中去,这几天都不要再出来,藏好了!”

    云歌打开木盒,把自己要的令牌藏入怀中,强装镇静地向宫外行去。

    等出了温泉宫,到了约定地点,一直潜藏在暗处等候她的人立即迎上来。云歌将两块令牌放到他手中:“这块可以出入建章宫,这块用来出城门。皇上说不定今天就会发现令牌被盗,你们一定要快!一点要赶在皇上派人通知隽不疑之前出长安,否则一定要块!”云歌有深深的抱歉,因为一旦失败,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来人立即飞身隐入风雪中:“我们一定尽力!”

    云歌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从这一刻起,很多人的性命都在以点滴计算,而她唯有等待。

    刘询目送这云歌出了殿门,很久后,才收回了目光,看向案上的梅花,只觉得从鼻端到心理都信箱萦绕。仿似自己不是坐在温泉宫里,而是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少年时代。

    踏春时节,柳丝如轻烟,浅草没马蹄。锦衣少年、宝马雕案,在黄莺的娇啼声中,呵护着高贵优雅的仕女谈笑而过。他们遥不可及、居高临下。在经过一身寒衣的他时,他们或视而不见、态度傲慢,或出言呵斥、命他让路,却不知道这个他们随意轻贱的人原本在他们之上。

    在萦绕的梅花香中,过去与现在交融错乱。那个一身寒衣的少年正在乱莺啼声中一边欣赏春色,一边折下梅花,笑赠佳人,而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人都在频频回头。

    刘询笑着坐了很久后,吩咐七喜去拿奏折,准备开始处理政事。

    太医建议刘询到温泉宫的初衷是想让他远离政务,清心修养,课刘询丝毫未懈怠政事,每天都会将送来的公文,奏折仔细批阅。

    有些奏折批阅后就可以,有些奏折却还需要加盖印鉴,所以吩咐完七喜后,他又亲自起身去室内,准备开启收藏印鉴和令符的暗格,取出印鉴备用。

    他的手搭在暗格机关上,按照固定的方法,打开了暗格,所有的印鉴和令符都呈现在他眼前。

    云歌一遍遍问自己,我真的只能等待了吗?

    不!一点还有可以帮到他们的方法,一定有!不能让他们独自而战,我还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只要拖住刘询,让他越晚发现令符丢失,所有人就越多一分生机。可是怎么拖住他呢?再返回去找他?肯定不行!刘询聪明过人,如果我表现太过反常,他一定会起疑心,察觉事有蹊跷,反倒提前败露。

    究竟怎么样才能让刘询觉得不是外人在刻意干扰他,而是他自己作的决定?

    她猛地转身疯跑起来。

    当云歌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书阁中时,孟珏的眼色沉了一沉。

    刘奭欢喜地站起来:“姑姑。”看了看孟珏,又迟疑着改口;“师母。”

    云歌走到刘奭面前蹲下:“你想去打雪仗吗?”

    刘�'>笑看着孟珏不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云歌望向孟珏,孟珏颔首同意。她立即牵着刘�'>向外行去,又吩咐小宦官去叫皇后。

    她和刘?捏好雪团,偷偷在树后藏好。许平君刚到,两人就一通猛扔,砸得许平君又跳又叫。

    刘?看到母亲的狼狈样子,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许平君看到儿子的样子,心头一酸,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呀!

    她随意抹了抹脸上的雪,就匆匆去捏雪团,又扬声叫身边的宫女:“他们两个欺负我一个,快点帮我打回去!”

    宫女们见她被云歌打成那样,都丝毫未见怪,遂放心大胆地加入战局,帮皇后去追打云歌和太子。

    两拨人越大越激烈,兴起处,全都忘了尊卑贵贱,叫声\笑声、吵声不绝于耳。

    ――――――――――――――

    随着暗格的打开,刘询正要细看所有的印鉴和令符。忽然,窗外传来惊叫声和欢笑声。刘询皱了皱眉,侧偷看向外面。本以为不过一两声,不想竟然一阵又一阵地传来,他不禁动了怒,谁的胆子这么大?敢在他的殿外喧闹?七喜干什么去了?竟然由得他们放肆?

    随手将暗格关好,暗藏不悦地向外大步走去,还未走到殿外,七喜就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皇上,奴才刚命人去查探过了,是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孟夫人在打雪杖,所以奴才就没敢多言,先来请示皇上,皇上的意思是”

    刘询的眉头慢慢展开,笑了起来:“他们倒是好雅兴。走!看看去!”

    七喜笑应了声“是”立即去拿斗篷,服侍刘询去看热闹。

    云歌立即反应过来,一推刘奭,指向九宫上角,他忙把手中的雪团狠狠砸出去。“哎哟!”一个要偷偷潜过来的宫女被砸得立即缩了回去。

    “花十象。”

    云歌轻声下令,刘�'>和她立即左右分开,各自迎战,将两个人从左右角包公的宫女打了回去。

    “肋道。”

    刘询用的是象棋术语,他的每句话,许平君她们也能听到,可就是不明白刘询到底指的是哪个方向,又是何种战术,所以听到了也是白厅到。

    在刘询的指挥下,云歌和刘�'>敌不动,我不动。可敌人一旦动,他们总能后发制人。

    许平君不依了,嚷起来:“皇上,君子观棋不语。”

    刘?着急,立即探头大叫:“父皇是锄强助弱,侠客所为!”

    云歌想按他脑袋,已经晚了,一个雪团滴溜溜地砸到了他头上。

    刘询大笑起来:“真是头憨虎!中了你娘声东击西引蛇出洞。”

    虽看不得许平君,可她欢快的笑声飘荡在林间。

    刘?见到父母的样子,也高兴地笑起来,雪杖打得越发卖力。

    这场“雪中大战”一直达到晚膳时分才散。刘询龙心大悦,玩性尽起,索性吩咐御厨准备晚宴,召随行的大臣和他们的家眷赏雪品酒对梅吟诗。

    君臣欢闹到深夜,才尽兴而归。

    孟珏和云歌一前一后回到屋中,各自休息。

    云歌疲惫不堪,却无丝毫睡意,在屋子里来回走着,时不时地咳嗽一声。

    孟珏也未歇息,听到隔壁不时传来的咳嗽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遥望着月色,任寒风扑面。

    一更十分,三月匆匆二来,凑到窗下,小声说:“刚收到师弟的飞鸽传书,大公子已出了长安,公子吩咐送给大公子的礼物,师弟也已经送到。”

    孟珏点了点头,三月悄悄退下。

    孟珏去敲云歌的门。

    “谁?”

    “是我,有话和你说。”

    云歌拉开了门,不耐烦地问:“什么?”

    “刘贺已出长安”

    云歌绷着的背脊突然软了,扶着门框好似站都站不稳:“你如何知道的?”

    “四月也算我的人,难道你希望我坐看着她往死路上走?后面的事情你就不用再操心,刘贺的武功心智都不比刘询差,他输的是一股决绝和狠劲。”

    云歌神情黯然:“现在的刘贺不是当年的大公子了,他现在究竟是醉是醒都不清楚。”

    孟珏淡淡地说:“我已命人把红衣的棺柩带给刘贺,他就是醉死在酒坛子里了,也得再爬出来。”

    云歌隐约明白了几分刘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悲悯中也认同了孟珏的推断,不错!刘贺绝不会再允许任何人惊扰红衣。云歌冷冷地说;"你若不想毁了你的锦绣前程,最好回去蒙头睡觉。"她砰的一声将门摔上。想着抓紧时间,还能够睡一两个时辰,立即向塌边走去。至于明天怎么办,即使天要塌下来,也先养足精神。

    孟珏静静地站了会儿,转身回屋。

    半夜,刘询正睡得香甜,何小七慌里慌张地爬进寝殿。

    刘询立醒,沉声问:“什么事?”

    何小七一边磕头,一边禀奏:“接到隽不疑大人传书,说说已经放刘贺出长安。”

    “什么?”

    刘询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扯开帘帐,怒盯着何小七。

    何小七硬着头皮,将隽不疑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刘询赤着脚跳下了塌,几步走到墙壁前,打开暗格,收令牌的匣子已不见。他脸色铁青,眼中又是伤又是恨,声音并寒彻骨:“我要刘贺的人头。”

    “是”何小七磕了个头,赶忙起身,向外疾掠去。

    刘询悲怒交加,连她都会最终辜负了他的信任!这件事情绝非她一人能做,还有孟珏!肯定是孟珏指使的她,可是孟珏如何知道兵符印鉴的收藏地方?还有开启机关的方法?不可能是云歌!登基后,他特地将未央宫温泉宫所有的机关暗格都重新设置过,即使云歌以前见过也没用过。也不可能是身边的宦官,他们没有这个胆子!那么是谁?能是谁?这个人一定是他最亲近信任的人。

    刘询回身看到牠旁的梅花,枝头的俏丽全变成了无情的嘲讽。他突然举起玉瓶,狠狠地砸到地上,巨响中,立即香消玉殒。冷水挡着碎花慢慢淌过他的脚面,他却一动不动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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